戀愛循環（二） 您已移除與菲特的戀人……

【暫停北校區的時間程序模組, 我講完這邊就過去。】

課堂內。

“——”時寸瑾擡起手，輕拍兩下。

全息教室自動靜音。

“好了，討論時間結束。”講臺上的銀發學長說, “說完社交簡單模式, 繼續講講困難模式。”

前三排新生表情緩緩震撼：……

剛剛那種舉例，竟然只是社交簡單模式？

“所謂困難模式。”

銀發學長輕瞇眼睛, “是為一些欲./望強烈的同學所準備。”

“當你們想與一位異區同學社交, 你只欣賞他的能力, 個人價值, 家族價值, 想要與他建立以利益為主的友情。”

“90天內，你們接受彼此的贈禮, 并適當婉言拒絕一部分贈禮。

90天後, AI西比爾計算完你們接受的次數, 拒絕的次數，你們的必修課則會隨機開出：單方暗戀項目、單方跟蹤項目、單方狩獵項目、陰謀項目、追隨項目、家族合作項目等等。”

銀發學長又一次說出重複警告：“請注意，普羅米修斯全面模擬現實社交, 此地免疫死亡, 而非驅逐苦痛。”

“一旦你們開出困難社交模式, ”

銀發學長停了停，留給新生適當理解時間, 聲音清厲地強調：“——你們開出的所有社交項目，都能充當商品，用以交易學分/績點/其他特殊項目成就。”

“舉例, 特殊成就：跨區校園情侶。

——當你與異區同學一起拿到情侶成就，你們將共享全息身體隱私授權。

困難模式下，你的戀人有可能會招募同區同學, 以代刷課之名，用你的戀愛隱私權做交易，換取代課生手中更有價值的特殊成就。

得到伴侶權的代課生可強制與你進行一切戀愛互動，不被校規懲罰。”

銀發學長平靜地說，“反之，你也可以應用此類手段，尋找一位高價值對手，利用他得到更多特殊成就與學分。困難模式下，戀愛成就僅是一項更珍貴的交易品。”

“進行社交的前提，務必了解清楚你選擇的異區人，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與期待值。”

“請記住，AI西比爾自動匹配給你們的必修社交成就，都是四區學生爭奪的目標。”

“畢業生手中握著的特殊成就越多，去向就越好。”銀發學長簡單舉個例子。“去年畢業的西區學生，伊露森·馮，他掌握10個特殊成就，畢業直接進入合衆盟議會前50席。”

…

“不需要地區選票？不用頻繁舉辦慈善晚宴示好前位議員？直接跳過候補議員轉正！？”

“怪不得家裏一直催我來普羅米修斯上學…我不想來還被打了一頓，我爸爸第一次打我！”

“原來登錄時簽授的保密協議是用在這裏！這些信息外界根本不流通！”

不知什麼時候起，教室內的禁言已經解除。

學生們小聲議論：“合衆盟議會百席，在普羅米修斯拿到10個特殊成就能直接進前50席…”“剛剛那個單獨狩獵項目是在暗示警戒東校區學生？”“原來拿項目成就那麼危險…”

“菲特學長！”教室前排響起一聲高昂呼喚。

二排的瓦倫丁·馮高高舉手，眼神亮亮，“請問！我如果選擇一直對您贈禮！能不能觸發戀——”

瓦倫丁倏然捂住自己的喉嚨，神色驚恐，他發現自己講不出話了。

講臺上的銀發學長面色平和，銀瞳微彎，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擡起，食指單朝瓦倫丁方向——指尖精準對著瓦倫丁的喉嚨。

教室內一陣窸動。

第一排的黑發新生表情一變，猛地站起來，對講臺方向的銀發學長鞠躬致歉，接著，他又轉身摁住棕發新生的肩膀，把棕發新生用力壓回座位上。“又說看臉不過腦的話！哪天你撞到性格較真的變態狂就老實了！！”斯蒂文用近乎蚊鳴的喉氣音用力哈瓦倫丁耳側，“下課我就打電話告你家長！說你在大課上調戲歷史大數據！扣你零花錢！罰你默背過去五年發刊的物理雜志數迷！”

被禁言的瓦倫丁立刻對著斯蒂文瘋狂點頭又瘋狂搖頭：“——！——！———！”

“奇思妙想。好了，米修和馮，不要互相掰手。請坐好。”講臺上的銀發學長溫和地說，“我是你們的引導員，一套數據NPC，不在你們的社交網絡內，請勿再出違反校規發言。”

“也不建議嘗試悄悄贈禮不留名。”銀發學長搖頭，伸手在空氣中虛點一下。自他指尖而起，一片泛著熒光藍線的虛擬數據圖猶如活著的茂密花叢，數據花枝洶湧地在銀發學長身後的黑板延展開。

成型的數據圖上清楚標注學分1：1兌換鮮花/食物/寶石…等一系列贈禮。

“普羅米修斯禁止一切線下充值。在這兒，你們只能用學分兌換校內禮物，再用于贈送你們選擇的朋友。”

銀發學長溫和地勸導著：“普羅米修斯課業繁重，你們不僅要學習本區的高等教育，必修異區的歷史/語言/文化演變，同時，你們還要維持社交項目，爭奪特殊成就。”

“學分不難得，但維持三個月以上的贈禮，需要大量學分，有些能增加好感度的珍貴禮物，還需要滿值的績點兌換。”

“我只是一道歷史數據，不參與校內一切社交互動，無法觸發任何特殊成就。”銀發學長彎著眼睛，風趣地說，“我是一道永遠不會回應你們的賽博幽靈，大量學分用在我身上，無異于對一口枯井投放鮮花，所有好意都會落空腐爛。”

“去找那些更值得你們付出感情與學分的同齡人一起玩，享受美好又新鮮的四區和平時光。”

教室發出輕微的窸窣響聲，銀發學長再次拍拍手，“好了。學前指導就到這兒。”

教室又是一片低語：“？？”

“就介紹兩個社交模式？沒了？”“能問八卦嗎？我想知道南校區被封的真正原因！”

教室後排又有許多新生舉手。

時寸瑾點了其中一個方向。

一頭灰發的新生站起，神情嚴肅：“學長好，可以多介紹一點北校區新生情況嗎？我的家族兄弟告訴我，這一屆北區新生有幾位特殊的北區人報名。”

灰發新生頓了一下，有點不是很相信地說：“聽說，那幾位特殊北區人來自北區極東域，極東域是北區最極端邊疆，那邊的北區公民仍然有養獸兄弟對抗極惡生存環境的習俗。”

“喔——”教室頓時響過一陣輕鳴。

灰發新生：“養異獸作兄弟的北區人到哪兒都帶著獸兄弟，我想知道，特殊公民來上學，他們的獸兄弟會不會通過神經科技進入普羅米修斯？西校區和北校區共同上課時，西校學生是否會有人身危險？”

所有學生一時間都轉頭望向講臺。

“靈通的耳目。”

講臺上的銀發學長平和地說，“根據校規條例，你們都需要付出學分贈禮，才能社交異區同學，了解其他校區文化。我作為引導NPC，無權對你們公開北區新生個人隱私。”

“不過，我可以和你們保證，在普羅米修斯，不會發生異獸傷人的情況。即使有一天，”

銀發學長用舉例子的輕松口吻說：“你們真的在教室看見可愛的中型奇美拉犬——”

…

教室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叫：“北區新生帶奇美拉上學！？”

“學長管這種嵌合毒蟲狼怪基因的縫合獸叫可愛中型犬？？”

“這屆北區人好猛好恐怖…還是保持點距離吧…”

“對對…等後半學期…東校區和我們建交，再考慮去開社交成就玩…”

…

銀發學長若無其事說完後半句：“——也請放心，AI西比爾只允許可控精神體聯網，北校學生如果想帶獸兄弟上學，他們會得到更嚴苛的限制。但限制是什麼？這要你們自己去探索。”

銀發學長拍掌兩聲，示意交頭接耳的學生們看過來，他的雙掌擺出下壓的禁音手勢。“除了以上我講解過的注意事項，普羅米修斯還有很多未知成就在等待你們的探索。”

銀發學長：“啰嗦的話到這兒，十分鐘後，你們開始上第一節異區近代史。”

“我的工作賬號已由AI安排至你們社交列表第一欄置頂，你們可找我咨詢的項目有：異區中古歷史，本區中古歷史，課表新增必修成就項目——戀人，暗戀，追隨，拉攏等成就如何開啓，如何閃避，如何完成。”

“我的工作時間，早十點到晚六點。其他時間，”銀發學長溫柔地說，“主課考試不合格，校園常見糾紛與鬥毆，哪怕是你的全息人偶被病毒科技炸掉頭，也請直接呼叫AI西比爾。我只是你們的社交成就引導員/學長，不是為你們處理一切的管家和輔導老師。”

“祝大家今日愉快，回見。”銀發學長打了個響指，一如來時，白影化為一捧光，與電子黑板上的數據圖同時消失。

西校教室立刻嗡鳴。

時寸瑾一秒都沒理，精神意識順著神經科技網絡沖出去，一瞬就抵達被暫停時間的北校區。

北校區的校園建築是典型的中古哥特風，漆黑的巖石古堡座座相連，城牆像盾牆一樣將北校區圍成一座龐大森嚴的堡壘。

古建築盾牆城中有一片巨大巨大的廣闊校場，校場又被整齊分割成多個小訓練場地。此時此刻，校場最左邊屬于新生區的訓練場地——滿地都是爆開呈濺射狀的繽紛彩帶，滿天空都是紛飛的彩色氣球。

“天啊……”全息人像剛落地成型，時寸瑾就發出一聲無奈嘆息。

被暫停時間模組的校場半空中，一頭巨型猛獸正保持一個跳躍而起的飛臥姿勢，動作十分歡快地想撲那些上升的彩色氣球。

巨獸的背上綴著幾個北區新生，幾頭體型相對中型的怪異嵌合獸咬在巨獸腹部下方，身體被巨獸甩成飄蕩的晴天娃娃；這些新生正帶著自己的獸兄弟嘗試制服這頭野獸，他們有的神情狂熱，有的亢奮，有的笑得誇張。

校場不遠處的休息長廊，白發紅瞳的數據NPC斜靠著石柱，無聊地抱臂，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獸兄弟張開獠牙，碎出近乎半個校場的鮮豔彩帶。

“有多少新生遭殃。”時寸瑾捏了捏眉心，走進校場，靠向巨獸。

【安東尼把這頭怪獸養得很好，又很縱容，我暫停時間模組前…】AI西比爾越說越小聲，【它已經咬爛一大半的新生…】AI西比爾的語速忽然又快起來：【不過您放心！我飛快下線了那些倒黴新生的神經連接！他們沒有感到太多痛苦！待會您處理出結果，我再重新放他們上線就行！】

AI西比爾越說響亮：【現在這個結果都是北區議員的錯！他們老覺得我是南區和東區的陰謀産物，我明明是您的東西！中立區的超級科技結晶！北區人腦子跟石頭一樣！解釋幾遍都聽不進去！他們就是不願意授權北區歷史的英雄人物給我……我唯一能用的北區牛逼人物素材只有他們劃出歷史拒絕承認的暴君安東尼！】

“行了。”時寸瑾掃視校場一圈，還沒掉線的北區新生竟然只剩不到十個，其中五個狼狽逃竄，三個掛在巨獸背上。……算了。北區人少，一個區是帶，兩個區也是帶。時寸瑾說：“暫時封存安東尼的數據建模。”

“把掉線的北區新生重啓放到引導教室去。”

【好的！】

下一秒。

寂靜凝固的北校區一角，時間重新流動。

占據半片校場的巨獸投影忽然化作一團團蓬蓬的純白羽毛，盛開爆炸，無數白羽似暴雨而降。

用力抓攀巨獸的幾個新生和獸兄弟毫無防備失去著力點，猛地從半空墜落，一切太過突然，即使幾個新生反應迅調整落地姿勢，也還是狼狽地重砸在校場沙地上，震起一片煙塵。

幾個新生裏，阿努什卡·卡許是當時攀得最高的那個，他騎在歷史巨獸的頭顱上，只差兩秒，就能單手貫./穿巨獸一只眼睛。

摔下來時，也是他摔得最重最狼狽，巨大的強墜力導致阿努什卡在地上連滾三圈戰術翻滾都沒能止停這股勁力——直到，阿努什卡的背忽然抵住什麼東西，狼狽的翻滑才停下。

年輕的新兵喘息一瞬，立刻像獸兄弟捕獵時那樣壓低身體半匍匐，警覺地側首擡眼朝後看，看什麼東西抵住自己的背，竟然能截停自……阿努什卡首先看到一片，兩片，三片無數片柔軟的純白羽毛落下。

接著，阿努什卡順著飄落的羽毛尖，看到一只幹淨白靴。

那只白靴踩著他的後腰，控停了他的翻滑。

白靴往上，是一雙修長的腿，一把窄瘦的腰，踩住他的人身形高挑，有著一頭幾乎融進日光裏的銀發。北區教育偏重軍事，文化中少有語氣助詞和渲染形容詞，怔神的金發新兵不知用什麼詞來表述腦中紛亂情緒，和，跳到發疼的心。

最後，年輕的新兵想到極東域永恒冬雪的山巒，天上的白雪落在極東貧瘠的黑色大地上，凍成險峻絕望的高山與裂地，雪奪走生命，卻又能化出救命的水，雪連著天地與生死，雪巒的弧峰是天地間最絕望，最柔美的天際線。

漫天的白羽落幕之下，那道似雪巒一般美的白影站在他身邊，“上午好，同學。”

那道白影說，“我是你今年的引導員。”

年輕的新兵耳邊忽響起兩道聲音。

一道，是白影的：“你可以稱呼我為菲特引導員，或者菲特學長。”白影彎腰，對他伸手，關懷地問：“傷到哪兒了？現在還站不起來嗎？”

一道，是朋友德內斯在校區服務器排隊時的碎碎念：【…，…，不管多離譜，我從我哥那邊聽來的內部消息的確就是這樣。上學年，AI西比爾投用一批新工程數據，新數據裏有一個工程號叫菲特的NPC。

南校區有人以為這個NPC是活人員工背後操盤，竟然對NPC菲特投放控制類病毒大禮包，什麼奴役啊，性/.偶啊，成功強制開啓了NPC被鎖定的戀愛互動程序，試圖綁架NPC菲特背後的真人員工……總之，他們把AI西比爾的新工程數據搞死機了，AI西比爾封鎖南校區，重新從各區歷史…】

“同學，同學？”時寸瑾伸手在金發新生面前晃了晃，打算直接伸手去拉對方。

面無表情的金發新生瞳孔一縮，整個人直接往左邊戰術翻滾，避開時寸瑾的觸碰，躲遠了才利落起身。

……？時寸瑾頓了一下，直起腰，下一秒，疑似聽到一輛重型機車緩緩朝他開來。

時寸瑾轉眼去看，他左前方兩米外，有一頭成年獅體型的純黑猛獸靜立觀察他。

黑獸雙目猩紅，專注盯視著時寸瑾，口中發出咕呼嚕咕呼嚕的粗糲喉鳴。

它生著獅鷲的頭身，口生多條觸須蛇舌，背生黑翅雙翼，雙腿後垂著一條毒蛇尾——北區特産，嵌合體獸奇美拉。

北區中古史傳聞人們馴服異獸作犬作馬，慷慨到能對獸兄弟共享一切。但實則，那只是為掩蓋北區殘酷科技的遮羞布。

北區崇尚暴力與破壞，連最貼近治愈的醫療科技都十分野蠻，從中古時期開始，北區人會挑選優秀的獸種進行雜交培育，孵化一代又一代畸形但強大的戰爭兵器，并在獸類兵器的頭顱和士兵的頭顱中植入同調生物科技，催化出強大的異獸騎兵，征服極地，搶奪資源。

在過去，這類生物科技還不成熟的時候，時常會有古代騎兵漸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是獸，他們長時間混用人與獸的視覺共感，久而久之，精神錯亂的古代騎兵開始學獸吃人，并過渡縱容獸兄弟享受自己作為人類的權利……北區人視獸兄弟為親血兄弟的夢幻傳說下，全是腐爛的血腥。

時寸瑾也是第一次見到活的北區奇美拉獸。

但…好像和他想象的有點不太一樣。

這頭純黑奇美拉忽然朝他俯低身體，不停嗅動鼻吻，喉嚨裏的咕呼嚕咕呼嚕聲音越來越大，正在用一個時寸瑾眼熟（前幾秒金發新生才用過的匍匐姿勢）姿勢緩緩靠近，靠近途中，它背上的蝙蝠型翅膜還在往外綻直，身後的毒蛇尾搖晃著蛇立而起，在空中搖晃出“渾！渾！”的空響。

……？

“阿努什卡，你的黑戰神怎麼在做…呃啊！”剛從校場塌陷大坑裏爬上來的德內斯發出一聲慘叫，臉上中了一捧飛沙碎石。

下一秒。

一霎金光爆沖回一時無言的時寸瑾面前，一把薅住純黑奇美拉的毒蛇長尾，單手飛快拖走一頭至少在視覺上幾百斤的嵌合獸。

……？

還沒正式接觸北區人，時寸瑾已經有點感受到北區人名聲在外的神經質了。

40分鐘後。

北校區新生引導教室。

“以上就是你們新學期會用到的學前指導。”時寸瑾簡單講了一遍與西校區差不多的常識指導內容，又複述一遍上班下班在線時間，一直到這會兒，北區新生教室都是靜悄悄的。

大概是才遭遇過一次歷史大人物的新生招呼之碎屍洗禮，北區教室氛圍肅靜深嚴，沒人敢當面試探這位西區NPC。

菲特學長說什麼，重新上線的北區新生全部統一整齊應聲：收到/明白/一定準確執行。

接著，時寸瑾一說：“今年帶獸兄弟上學的新生到我這裏做一下登記。其他無關學生請有序離開教室，前往第二教學樓1號教室等待第一節異區歷史課。”

一分鐘整。

整間教室走空。

只有三個坐在教室後排的新生。

他們從階梯教室的後排站起，藏在階梯凳椅後的獸兄弟隨之而動，一同朝下沉式講臺走來。

時寸瑾看到一頭背部斑駁生著鱗片的狼，一頭皮毛中混有多條蠕動細蛇的狐貍，一頭鷹翅蛇尾的獅鷲。

“伊文斯·埃蒙。”養狼的大高個新生說，“奇美拉分類是蠍蜥狼。毒素C級，已鎖定生物授權，線上全息體無毒。”

“傑克。”養狐貍的新生說，“菲特學長，你好。我的奇美拉分類是蛇狐。毒素B級，已鎖定生物授權，線上全息體無毒。”

時寸瑾對他們點頭，登記前兩位新生的隨行獸寵，兩位新生一登記完立刻快步走出教室，顯然對數據NPC深有陰影。

“阿努什卡·卡許。”金發新生落在最後，“奇美拉分類是獅鷲蛇種，毒素3A級，已鎖定生物授權，線上全息體無毒。”

“好的，多謝配合。祝你今日愉快。”銀發學長點點頭，在講臺後操作全息記錄面板，正在寫著什麼。

十秒過去。時寸瑾擡眼，臉上掛著社交微笑，“同學，還有什麼事情想咨詢？”

“校規第十則13條。”階梯講臺下的金發新生忽然說，“數據引導NPC不參與校內一切社交互動，無法觸發任何特殊成就。”

“如果我有教師權限，我會給你加五分。”銀發學長溫和地說。【哼！等我把南校區的傻逼BUG修好！您的教師權限就回來了！等等我！】正在工作的AI西比爾一聽到這話，立刻跳出來保證。

“但校規沒有明令禁止數據NPC接受學生贈禮。”金發新生定定地看著臺上的白影。

時寸瑾重複了一遍在西教室說過的婉拒，掃了一眼臥在金發新生腳邊同樣擡頭盯著他的黑獸，除了嵌合過的長相有點奇怪，皮毛、蛇鱗、背部黑翅勻亮的油光滑水，真是一頭養得非常好的奇美拉。

“3A級的嵌合獸很難養到成年，多數死于幼獸期的嵌合并發癥。你身上一定承載了很多期望，學分珍貴，請著重用到值得的選擇上。”時寸瑾用手中的電子筆輕敲講臺邊緣，“嗒嗒。”

——“祝你今日愉快。”銀發學長溫柔而疏離地說。

下一秒。

阿努什卡和自己的獸兄弟就站到了引導教室外的石道長廊。

他猛地回頭去看那間教室。

新生教室所有門窗封閉，玻璃窗變成密閉的裝飾石牆，引導教室的銘牌字緩緩變化：【北校區第四屆新生指引處】——→【空白備用教室】

阿努什卡下意識伸左手去摸緩變成石牆的教室門，腳邊的純黑奇美拉渾身繃直，蛇尾重重打在地上，它發出低沉的哈氣音，動作與金發新生同步，擡起左獸爪用力去刨石牆。

“阿努什卡？”一直在長廊露廳等人的德內斯遠遠叫了朋友一聲。“就差你了，怎麼那麼晚才出來？”

德內斯叫了兩聲，見朋友立在那邊不動，“祖宗啊。”他無語地念，小跑著過去。

剛和祖宗碰頭第一秒，金發祖宗面無表情開口：“你之前說，南校區有人對AI西比爾的新工程投性./偶病毒，導致新工程項目死機，造成大量數據損失，AI西比爾才鎖服南校區，重新整治？”

德內斯：？

“是…的確是這樣。”德內斯一時沒跟上好友的思路節奏，聳肩道，“不過我就知道那麼多，再深的細節我也不清楚，你問這個……等等。”德內斯表情緩緩扭曲，壓低聲音：“老大，你不會也想和那位西區NPC菲特發生什麼吧！？”

阿努什卡沒說話。

腳邊的純黑奇美拉扭頭過來，哈氣兇了一下德內斯。

德內斯跳開幾步，“放棄，速速放棄！上一個試圖搞NPC的學生已經被鎖校區了！我們北區本來就被另外三區共同警惕，別搞事，求您！”

“我沒那麼蠢。”阿努什卡情緒平平地丟下一句答非所問，轉身結束話題。

“嚇人。”德內斯跟上，想了想，又松了口氣似地說：“NPC不可社交互動，雖然他的確…”德內斯頓了頓，咳嗽一聲：“…非常有吸引力，老天，他出現那會，我心跳直接過速了。但拜托，”德內斯舒氣，很現實地說，“菲特只是一道數據幽靈，他不會回送你任何互動學分，也不能幫助你達成任何一項特殊成就。而且他一看就是某區歷史大人物，在他眼裏，我們和小狗崽子沒區別。”

“嗯。”阿努什卡發出一聲沒情緒的應聲。

“還不如多攢點學分兌換禮物…”德內斯笑了一聲，“去和建交的西校區活人玩玩，西區的醫療科技很獨特，”德內斯瞇了一下眼睛，“我已經迫不及待去獵戰利品了。”

“嗯。”

“你找好目標了嗎？”德內斯問，“聽說今年西區有幾個醫療大族的後代來上學。”

“哦。”

德內斯嘖了一聲，“就是不知道姓氏名字，不然我對一下課表，直接做局狙他們。”

“嗯。”

“……你不會還在想那個NPC學長吧？”德內斯沉重地說，“他是NPC，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和學生互動戀愛劇情的！”

“知道。”阿努什卡皺眉，“吵死了，等會上課不要坐我旁邊。”

然後。

——【知道】同學轉眼過去連送NPC學長四個月贈禮。

一直到學期後半段，北、西、東三校建交。開啓一系列【東區：玩戀愛成就嗎？確定關系以後互相賣的那種。】【西區：推兄弟成就進度嗎？確定關系後給我當狗的那種。】【北區·搞單項暗戀成就嗎？我殺了你身邊全部同學朋友兄弟，最後你只能也必須信任我的那種。】【三區·一起開合作成就嗎？我不需要你有自我意識，你好好當工具的那種。】【東區：來玩特殊成就派系站隊嗎？直接開大型間諜風雲的那種。】——亂七八糟校內氛圍中，北區乃至三區學分總排行第一名的一年生，阿努什卡·卡許，仍是一股奇葩清流。

他從來不參加任何社交互動，也不怎麼接觸北區以外的異區學生，上課來，下課走，成績永遠名列前茅，手中的學分績點比一些三年生四年生還多。

但在特殊成就排行榜上，查無此人。

阿努什卡·卡許將所有學分績點都投入到了一位注定不會回應的數據NPC學長身上。

距離第一學年還差一周結束的時候。

四區中央界圖書宮花園一處，湖中書廳。

“下午好。”安靜的書廳響起一聲招呼。

“下…嗯？”時寸瑾忽然從一屏電子書中擡頭，接著，他毫無防備被逗得笑了一聲。

來的人是阿努什卡。他捧著一束相當誇張的大玫瑰過來，上身都被銀色玫瑰擋完了。

時寸瑾第一眼看過去，只能看見一大捧銀色玫瑰下有兩條穿著黑軍靴的筆直長腿在動。

四個月來，銀發學長終于被年級第一持之以恒的浪費行為逗笑了。

“真是…”時寸瑾失笑著重複說過一百遍的臺詞：“同學，我是數據NPC，無法和你觸發社交成就，也不會收你的禮物，即使你放到我書桌旁邊，我離開時也不會帶走。”

“12小時後，AI西比爾就會把這束昂貴的禮物刷新掉。”

“我知道。”阿努什卡把玫瑰花放到書廳一側的空置閱讀立架上，“今天這束花和之前的不一樣。新品，有特殊效果，能讓收禮的人感到心情愉悅，神經科技的正向作用。”

“刷新就刷新。”阿努什卡垂眸，表情平淡，腳邊的純黑奇美拉卻在小心翼翼地匍匐往銀發學長看書用的書桌底下拱。“你離開前，它擺在這裏能讓你心情愉悅就算發揮作用。”

“……”時寸瑾正要拒絕，忽然注意到智腦環時間，時寸瑾頓了一下，擡起靴子抵住往自己桌底下鑽的奇美拉腦袋。“放著吧。你接下來還有一節和西校的歷史公開課，快去上課。”

這是菲特第一次同意他把禮物放下…？阿努什卡眼睛稍微睜大，立刻擡眼去看書桌後的白影。

“去上課。”銀發學長彎著眼睛，語氣是恒久不變的溫柔疏離，“不然現在就把你的花丟了。”

“……哦。”金發一年生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腳邊的純黑奇美拉忽然嗅動了兩下鼻吻。年級第一表情平靜，利落地轉身離開，身影很快從花園消失。

圖書宮花園恢複靜謐，微風拂過布滿大葉睡蓮的湖，帶起一陣陣蕩漾漣漪。

約15分鐘後。

另外一道身影從圖書宮花園道出現。

那道身影一身東校區黑制服，手裏同樣拿著一束稍小一點的天星玫瑰。

“下午好。”

那道身影走進湖中書廳，眼神掃過閱讀架上的大捧銀色玫瑰，發出一聲若嗤若嘲的淺笑。

“下午好。”書桌後的時寸瑾這次沒擡眼，平淡地回。

那道身影把花束放到時寸瑾看書的那張桌子一角，單手撐著桌面，彎腰，與時寸瑾進行了一個貼面吻。

“我今晚沒課，去做約會任務嗎？”東校區四年生弗蘭基米爾·簡寧低頭貼著銀發NPC的側臉，“戀人。”

“拒絕。”時寸瑾笑了一聲，眼神毫無情緒波瀾，疏離溫柔地說：“戀人，我今晚有事。”

“hum，第5次拒絕。”弗蘭·簡寧拉過書桌旁的椅子，坐下，“你打算用戀愛互動裏的撒嬌選項一直拒絕我到學期結束？菲特，你知道行不通的。”

“你核心數據裏的南區病毒插件不會自動過期。”弗蘭·簡寧打開智腦環，劃出十多個幽會地點介紹圖，他摘下自己的智腦環，隨手放到時寸瑾面前，讓時寸瑾更方便閱覽虛擬屏，好選擇約會地點。

“那套病毒植入了你的核心組，AI西比爾殺毒會損傷你的思維模塊。你要是一直不去完成病毒插件的指令項目，就無法關閉它，如果這套插件就一直是聯網狀態，等半年後南校區解封……”

弗蘭·簡寧凝視安靜看書的銀發NPC，聲音很輕很溫柔，“哪怕數據NPC把他們教服了，但只要他們得知你身上的病毒插件仍然能被啓動，他們必定會再來爭奪屬于自己的數據財産。”

“性/.偶。”弗蘭·簡寧溫柔地說，“多可怕。”

“多可怕。”時寸瑾輕聲說，笑了一聲，“你說怎麼就那麼巧？去年兄弟會攻擊我的時候，你正好約了那批人去打馬球。AI西比爾當場封禁所有南區賬號，病毒插件的指定執行人權限就落到了你身上。”

“我的戀人，你的遭遇已經證實了南區的病毒科技的威力……他們成功黑到西比爾之眼的分機。”英俊的東校生輕輕瞇了一下眼睛，“而我是一個簡寧。”

簡寧永遠會出現在利益流動的社交場合。

“戀人。”時寸瑾溫和地說，“我的回答仍是，拒絕。”

東校生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溫柔地說：“這套程序裏，你只有5次拒絕權，確定今天用掉嗎？”

銀發NPC回以同樣虛假笑臉，用那把輕柔如弦樂鳴響的好嗓音，笑著說：“你不是一直在期待，我不得不去求你和我上床，求你按照病毒程序裏所有親密指令對我的那一天？對，我在今天用掉最後一次拒絕權限。離開這裏，戀人。”

——“咕嘟。”湖中書廳外的平靜湖面，忽然冒響一聲。

湖廳一時安靜得只剩風拂過水的輕響。

“………”東校生面上優雅的表情凝頓，耳後直接炸延出一大片深紅。弗蘭·簡寧平靜地轉開視線幾秒，閉了閉眼睛，站起推開椅子，“好。”

“等等。”銀發NPC忽然說。

耳後炸紅一片的黑發東校生立刻回頭。

銀發NPC表情平靜地說：“帶上你的智腦環。”

“……好。”

10分鐘後。

走出圖書宮花園湖心區的弗蘭·簡寧心跳仍然很快。

弗蘭·簡寧站在中央花園分界十字道的一處陰影中，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後頸，仍是一片熾熱的燙。“嘖。”致力隨時隨刻體面優雅的東校生抿唇幾秒，找到嗤嘲方向，“……過頭真實的神經科技。”

弗蘭·簡寧站在陰影裏平息心跳，幾秒後，他粗暴地扯開頸間領帶，領帶鏈因粗暴動作斷開，他也沒有去管，只管露出更多皮膚散熱。弗蘭·簡寧面無表情閉上眼睛，開始用力深呼吸調整身體狀態。

他絕對不可能用這副紅耳紅脖的鬼樣子回東校區。

又一個十分鐘。

弗蘭·簡寧摸了摸自己耳後與後頸，體溫已經恢複正常，他面無表情地重新系好領口，調整校服馬甲和外套——忽的，弗蘭·簡寧聽到一陣強而有力的淩厲風聲襲過耳邊。下一霎，弗蘭·簡寧感受到一股巨烈疼痛從他的後背炸開，一路炸至肩膀，前胸，後頸，頭顱，臉，眼睛！

劇痛——強效的劇痛持續鑽心地刺著弗蘭·簡寧的眼睛。

接近五分鐘的時間裏，弗蘭·簡寧都沒能緩過神，劇痛讓他無法出聲。

五分鐘裏，弗蘭·簡寧什麼都沒能思考。

當他終于從痛苦中勉強回神的時候，耳邊卻響起智腦環自動播報的電子音：“…瞳紋掃描確認，授權人，弗蘭基米爾·簡寧。性/.偶病毒指定執行人權限已對外轉移——您已移除與西校區四年生菲特的戀人互動任務。”

弗蘭·簡寧：……！？

接著，又是他的智腦環在響醫療提示：“您好，東校區四年級生，弗蘭基米爾·簡寧，我是23號虛擬校園醫生。醫療系統檢測到您的全息人偶左眼球遭受暴力傷害，請問是否要斷開全息聯網，下線調整精神狀態。10、9、8…”

有誰從背後襲擊他！硬掰著他的頭，挖走他的眼睛，解鎖他的智腦環，轉走了數據NPC菲特·沙利葉的戀愛權限！

弗蘭·簡寧用力撐坐起身，驚怒地掃視周圍。

虛擬星期日的中央界花園寂寥空曠。

除了弗蘭·簡寧，再無他人的步行痕跡。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xbanxia.com ）